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悠悠醉】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声之形]风花 作者:花晚晴 【文案】 早羽风花是个渣得不能再渣的姑娘,她自己也清楚。 风花的人生就是一整盘的悲剧。 被继父强.暴,却没办法对母亲诉说,因为母亲是个失聪的聋哑人。当她好不容易学会了手语,母亲又去世了。 从初中开始就靠着援助交际生活,平时最看不惯那些家境殷实的老好人,处处欺凌人家,最后落魄的时候偏偏又爱上了那个人。 好在上天最终还是给早羽风花打开了一扇窗,她最终遇到了那个改变她一生的天使。 ==================   ☆、001   ——如果死掉就好了吧。   十六岁的早羽风花看着窗户外面淅淅沥沥地打在窗户玻璃上的小雨这样想着。霓虹灯漂亮的光芒映照在湿漉漉的玻璃上折射出模糊的色彩。   ——好漂亮。   被男人撕扯下来的衣服凌乱地丢在房间的地板上,女孩素白的身体僵硬地躺在黑色的皮沙发上,绸缎一样的黑色长发被男人死死地拽住。男人臃肿的身体压在女孩优美的曲线上肆意地起伏着,在女孩的身上留下一块一块淤青。   ——好恶心啊。   早羽风花空荡荡的胃开始抽搐了起来,她忍不住微微蜷缩起身子干呕了起来。   “婊,子!”男人高声骂着,一巴掌打在了女孩嘴角的地方,立刻浮现了一块淤青,随即身体一阵抽搐,终于结束了这漫长的□□。   “让开。”早羽风花冷冷地把男人推开,踉踉跄跄地站起了身子。胃里空荡荡地像是火烧一样的抽疼,四肢像是被卡车碾过一样无力。   “不错,人挺漂亮,下面也挺紧的。”男人嘿嘿笑着从钱夹里掏出了一摞万元大钞,“就是太冷淡了点,下次热情点,哥哥给你更多。”   “没有下次了。”早羽风花跪在地上,捡起地上的衣服,缓缓地一件一件穿上,最终拿起男人放在茶几上的钞票,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家歌厅。   “早羽酱。”门口的妈妈桑看到她穿着单薄的衬衫走出来,朝着她伸出了手。   “承蒙照顾。”早羽风花从衣服兜里掏出一张钞票递给抽着雪茄的妈妈桑,“我先走了,有事再联系。”   说完,顶着细密的小雨走进了夜色中。   冰冷的雨打在女孩身上,很快打湿了单薄的衣服,冰冷得让她怀疑这是雨水还是冰雹,她一路漫无目的地走着。   ——今天是周末,明天她又要去学校了。   路过一个小河沟边上,风花停下了脚步。所谓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说得真是没错,想当初她在校园欺凌里也是扮演欺凌者的那个人,现在轮到自己的时候,这感觉可不太好。   有人偷走了风花的学费。   其实这样也好,风花早就不想上这个鬼学了。所有人都觉得她是个婊.子,风花自己也知道她确实是个婊.子,但是无可奈何当初在老妈病床前立下毒誓此生一定会乖乖地把高中念完,所以只能搞钱来交学费。   当初还打算再也不做这种事情了呢。风花靠着桥头的木桩缓缓地坐在了满是泥水的地上,眼眶里溢出温热的泪水,和冰冷的雨水混在一起,瞬间划过脸颊。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女孩像只悲伤的小兽,低声呜咽了起来,在人来人往的桥头独自一人哭得像个傻子。人群对于她来说仿佛幻影,瞬间来去。   一把橙红色的伞撑在了风花头顶。   风花抬起了漂亮的眼睫毛,不敢相信地看向举着雨伞的人。那是一个漂亮的女孩,笑容温和,面容柔美可爱,留着半长的樱粉色头发,穿着学校的制服,很乖巧的样子,此时正举着伞站在风花面前。   “伞……给尼……”女孩努力地想要说出这几个字。   “你……不会说话?”风花条件反射地用上了手语。   [你会手语?]少女把雨伞夹在肩膀上,两只手比划起来,很开心的样子。看着少女甜美的笑容,风花苦闷的心情也稍微开心了一点。   [稍微会一点。]风花用手语比划道,[谢谢你的伞。]   “我是……”女孩很努力地想要告诉风花自己的名字,“西宫……硝子……你嚎……”   “我是早羽风花,你好。”风花微笑道。   [你怎么一个人待在雨里?]西宫硝子换上了手语,[你的家人会担心你的。]   [没关系,]早羽风花微笑着,[我的家人全都已经去世了,我是一个人生活。]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西宫硝子抿着嘴唇,立刻道歉。   [没关系,我不介意。]风花做出手势,[谢谢你的伞,快回家吧。]   [那你呢?]西宫硝子问。   [我会找地方住的。]风花微笑着看着西宫硝子。   [不行。]西宫硝子强硬地拉住早羽风花的手腕,把她拉了起来,[跟我去我家,至少修整一下。]   早羽风花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没有甩开女孩的手,被她拉着一路跑向了不远处的一栋居民楼,女孩只想把这个淋了雨的姑娘早点带到自己家里,脚步踩进泥水里溅起高高的水珠。   “我回来了。”女孩残破得有点可笑的声音从门口响起,然而没有人嘲笑她,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颤颤巍巍地迎了出来:“硝子回来啦,这位是客人吗?”   “姐姐?”一个很像男孩的小姑娘也探出头。   [她是我的朋友。]西宫硝子比划,[我带她回来休息一下。]   “哦,那请进吧。”小姑娘看懂了西宫硝子的手语,给风花拿了一双拖鞋。   “谢谢。”风花拘谨地道了谢,小心翼翼地穿拖鞋走进了房间里。   西宫家并不大,处处都洋溢着温馨的气氛,妈妈正在厨房里做菜,姥姥正在大厅里和妹妹一起看电视,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倒是显得风花这个不速之客如此的多余。   [去洗个澡,然后出来吃饭。]西宫硝子推着早羽风花进了浴室,[穿我的浴衣就好。]   [谢谢。]早羽风花想了想,只能做出这一个手势。   西宫硝子露出了一个甜美的微笑。   热水是早已经烧好的,直接拧到右侧就可以了。风花脱下湿漉漉的衣服,垂下眼帘看着身上的淤青和吻痕,突然狠狠地掐在了自己身上。   半晌,松开了手,腰间留下了两个月牙形的红印。浴室里氤氲起白雾,淋浴头喷出热水,浇在女孩素白的肌肤上。   风花洗完澡的时候,西宫妈妈刚好做完晚餐,虽然说多出来了一个人,但是西宫妈妈还是准备了风花的碗筷。   西宫妈妈看起来是个很严肃的人呢。早羽风花拄着下巴打量着西宫妈妈。   而与此同时西宫夫人也在打量着这个嘴角带着淤青,脖颈间还带着机械性紫斑的女孩。她不是未经人事的西宫硝子,自然知道这些痕迹意味着什么:“吃完饭就赶紧走吧,我们家不欢迎你。”   “嗯,好的。”早羽风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十分乖巧地答应了,然而西宫硝子却不希望这样,啊啊地申诉着希望风花能留下来。   [我的朋友在等我。]风花微笑着,用手语说道,[多谢你的招待,我吃好了。]   [真的?]西宫硝子犹豫。   [真的。]风花点头,站起身子朝着西宫夫人和西宫妹妹几个人的方向鞠了一躬,“今晚谢谢招待,我先告辞了。”   说完,不管衣服还没烘干,换上湿不湿干不干的衣服转身走了。外面的雨已经停下了,远处的天空云层渐渐消散,露出了皎洁的月光,把湿漉漉的天地照得一片银白。   偶尔还是会感觉到这个世界还是有温暖的。风花转身,看向了身后居民楼高层那扇暖黄色的玻璃窗,西宫硝子正站在那里远远地朝着她挥手。   风花微笑着抬起手,朝着西宫硝子挥了挥,她骗了西宫硝子,其实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朋友在等她,她只能自己一个人回到从前的老房子里过一夜。   “一共三百五十日元。”小卖部的老大爷把啤酒装进塑料袋里,递给风花,“早羽好久没回这边啦,上高二了吧?”   “嗯。”风花淡淡地点了点头,拎起啤酒朝着街头那排夜色里昏昏沉沉的老房子走了过去。   她平时都住在学校里,只有周末才会回到这栋老房子。对于她来说,这栋老房子是痛苦的开始,却也是所有童年记忆的缩影。   风花摸索着从花盆底下拿出了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尘封许久的哪扇门。灰尘被流动的空气吹起,飞舞在干燥的空气中。   女孩随手把啤酒丢到老旧的沙发上,像只虾米一样窝进了沙发里,随手拿起一罐啤酒拉开了拉环像是灌水一样往嘴里倒。   “咳咳……”风花呛到了,眼泪从眼眶流出和啤酒一起顺着下巴滴落。   她虽然喜欢喝酒,但却从不抽烟。记忆里那个男人总是会在晚餐的时候喝上一瓶啤酒,然后把女儿高高地抱起来,用长满胡渣的脸颊轻轻地贴近女孩的脸颊。   “お父さん……”风花细瘦的手指捂着脸颊,突然就想起了那个大雪漫天的夜晚。   那是风花八岁那年的冬天,他们一家三口住在住在这间老房子里,母亲是一个坚强的聋哑女人,父亲是一个普通的人民教师,他们都是非常平凡的人,过着平淡无奇的生活。   那是一场大雪,雪花纷飞,翩跹地落到苍茫的大地上。八岁的风花看到久违的细雪,兴奋地跑出了家门,在雪中开始了狂欢。   她渐渐忘记了马路与人行道的界限,走到了被雪花掩盖的斑马线上,正是这个时候,一辆卡车飞驰而来。   红色的鲜血喷溅而出,撒落在银白的雪地上,和女孩苍白的脸颊上。   “啊……啊啊啊!!!”   女孩尖声嘶吼着,悲伤得像是失去了整个世界。   她永远失去了她的英雄。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小短篇,目测最多三万字 cp应该是真柴君 小天使们么么哒   ☆、002   涩谷第二初中是个很乱的初中,但学校里面也不乏学习好的学生,更不缺的是其它学校很少见的校园欺凌。   “为什么把我的作业本丢到水池里?”真柴智第无数次问出这个问题,其实他也知道问这个问题根本是白问,早羽风花根本就是没事找事。   她是岛田的女朋友,整个涩谷第二初中没有人敢忤逆她的意思。   “千金难买我乐意。”早羽风花漂亮的唇角挑衅一样高高扬起,扬起手腕一巴掌打在了男孩的脸颊上。男孩俊秀的脸颊被打得偏向了一边。   “风花,别管这种渣渣啦。”其他的姑娘舍不得风花对这张脸下手,纷纷拉住了早羽风花。   “……”风花冷冷地看着少年浅红色的眼睛。真柴智有着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眼角微微下翘,不管怎么看都好像在轻柔地微笑,温柔得过分。   然而早羽风花烦透了他这双眼睛。   十五岁的早羽风花正是最叛逆的时候,早上在学校欺凌同学,晚上睡在不同男人的床上,生平最讨厌的就是真柴智这种永远微笑着的老好人。   ——即使被她这样对待依然对她温柔以待。   ——虚伪。   “切。”早羽风花冷硬地轻啐,一脚踢在了少年的腹部,少年雪白的衬衫上一下子出现了一个脚印。   ……   ……   夏天的颜色一如既往地让人浮躁,色彩仿佛被蒸腾在形体之上,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知了在窗外没完没了地喧嚣着,空旷的教室里只有一个面色潮红的女孩。   这节课是体育课,早羽风花逃了课独自一个人待在教室里,像只虾米一样窝在椅子上。   早羽风花感觉自己可能是发烧了。   虽然昨天在西宫硝子家洗了个热水澡,但毕竟淋了那么长时间的雨,这具破败的身体还是发热了。   “该死……”头昏昏沉沉得像是要晕过去,风花无力地靠在书桌上,漆黑的长发落在潮红的脸颊边。更要命的是,除了头痛和四肢酸软,她的小腹也在抽疼。   见鬼,不会是生理期要到了吧。   可是她没带卫生棉啊……这节课是体育,生活委员又不在……   “早羽?”少年略微沙哑的嗓音从教室门口响起,修长高挑的少年快步走了两步走到了女孩座位边扶住了疼得僵硬的姑娘。   风花略微抬起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看着眼前的少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早羽风花和真柴智渊源颇深,从小学到高中,他们都是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级。九年里早羽风花八次把真柴智打进医院,无数次把他的作业本扔进水池,谩骂侮辱更是不计其数。   自从上了高中,早羽风花的身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初中也算是校中一霸,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是偏偏上了高中之后一切都改变了。女生瞧不起她,男生惹不起她,她在高中彻彻底底变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随后她经历了她所做过的一切。   但是她从来没有被人在桌面上写过骂人的话,后来她才知道,因为那些话都被真柴智擦掉了。   “……”风花抿着嘴唇,泪水突然就在发现这件事情的那一瞬间溢出眼眶。   ——早羽风花喜欢上了真柴智。   她知道曾经给真柴智带来过很大的创伤,也知道自己是个混蛋,曾经想过道歉,但是没有勇气,最终作罢。   “别碰我!”风花一把打开少年骨节分明的手,低声嘶吼,像是一只守护自己领地的母狮。   “我只是想帮你……”少年缩回了手。   “用不着你帮我。”风花也知道自己反应过激,讷讷地缩回手,低着头不敢看少年漂亮的眼睛,“你去上体育课吧,不用管我。”   “你真的没事?”真柴智伸头,微弯的眉眼看向了早羽风花漆黑的眼睛,眼神里有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我没事。”风花的眼神不自然地偏向一边,不敢看真柴智的眼睛。   “你脸怎么这么红?不会发烧了吧?”真柴智伸出手指,按在了早羽风花的额头上。   “别碰我。”风花有气无力地挡开他的手。   “好烫……”真柴智强硬地拽住风花的手腕,“你必须去医院,我陪你去。”   “滚开啦!”早羽风花一把挥开真柴智的手,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想要跑出教室,谁知道还没跑出去就撞到了讲台上,痛得弯下了腰。   “没事吧?”真柴智追上早羽风花,问道。   “没事。”早羽风花扶着少年的肩膀,扶着小腹艰难地站直了身子,眼神往左下的方向看去,不敢看少年漂亮的眼睛。   “没事就好。”真柴智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抿了抿嘴唇,松开了抓着风花手腕的手,“你还是请假去医院看看吧……你看起来很不对劲。”   “我会的……你别再管我了。”风花走过真柴智身边,朝着教室外走了出去。   年轻的少年男女在操场上肆意地挥洒着青春的汗水,欢声笑语隔着半个操场都能听到。早羽风花一个人走到操场边的长椅上坐下,远远地看着活泼的女孩子们。   ——她们正值年轻岁月,而她已垂垂老矣。   隔着一个树丛还有一条长椅,一个瘦削的男生也独自一个人坐在长椅上。风花记得他,石田将也,班级里另一个形单影只的人,但是和早羽风花不同,石田将也似乎并没有什么令人反感的前科。   风花朝他微笑了一下。   石田将也愣了一下,低下了头。   是不擅长和人交际的男孩子呢。风花心想,摆弄起了涂满了浅粉色指甲油的漂亮指甲。   “早羽风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几个女孩围住了风花。   “嗯?”风花笑眯眯地抬头。   “啪”   一巴掌落到了早羽风花脸上。   风花的脸被打得偏向了一边。   “呸。”风花轻啐,把嘴里淡淡的铁腥味吐到地上,一把抓住了面前女生的头发,一脚踢了上去。   其他的女生纷纷拽住了早羽风花的头发,衣服,或者什么其他的地方,把她按回了椅子上。   “唔!”风花的后脑重重地磕到了椅子背上,痛的她眼前冒出了金星,她张嘴,雪白的牙齿一口咬上了抓着她头发的女孩的手腕,生生地咬出了血迹。   “贱.人!”女生骂道,高高地举起了手腕。   风花闭上了眼睛。   然而想象中的的疼痛没有随之而来。   “最好……不要这样吧。”男生平稳的声音轻声说。   风花睁开了眼睛。   瘦削的男生挡在她面前,抓住了女生的手腕,以一种绝对的姿态护住了早羽风花。   “石田?”女生咬牙,“你少管闲事!”   “不是……我是想说……”石田将也的眼睛不自觉地往下看去,“大家都是同学……这样不好。”   “难道说,这个□□也爬过你的床吗?”女生尖锐地质问。   女孩子们嬉笑起来。   “别管她们。”早羽风花突然低声说,一把拉过了石田将也的手,老实说他的手没有真柴的手漂亮,手指有点短,但是和真柴的手一样让风花感觉稍微安心了些。   风花拉着将也在青空下像个自由的小疯子一样狂奔,把远处追着他们的女生落的越来越远。   “啊……”早羽风花潮红着脸颊靠在了树荫下,“好久都没这么疯跑过了,谢谢你了,石田同学。”   “啊……不用谢。”石田将也还是不敢看风花的眼睛。   “……为什么要帮我呢?”沉默了一会,风花握紧了手指,轻声问,“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关于我的那些传言吗?”   “没有为什么……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石田将也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了过去,“人总是会在过去犯下一些错误,但那不是人生的全部,总是要活下去的。”   少年末尾的话语被吹散在风中。   “是吗……”女孩花瓣一样的嘴唇嗫嚅着。   犯了这样的罪孽原来还是可以活下去的吗……害死亲生父亲,诱惑继父,没能拯救亲生母亲,一次又一次用自己的身体换取金钱,这样的她也有活下去的权利吗?   身后传来什么倒地的声音。   石田将也回头,却看到刚刚还精神满满的早羽风花已经人事不省地躺在地上,黑色长发凌乱地铺在地上,脸色不似刚才一样潮红,而是惨白。   “早羽同学?”   ☆、003   这是母亲离开家的第二个晚上。   在那个昏暗的老房子里,逐渐传来了一股奇怪的味道,缓缓地刺激着蜷缩在衣柜里的早羽风花。   那个气味的源头就在衣柜外,黑影缓缓地拉开了衣柜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响声。一只粗糙的手抚摸上了她的额头。周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但是那灼热的触感告诉她那个男人就站在她面前。   年幼的风花天真地屏住了呼吸,祈祷着希望那个人不要察觉到自己的呼吸,直到她终于忍不住尖叫出声。   遮住月光的云层移动开来,银色的皎洁月光从窗户缝里照射进来,刺入了女孩紧缩的瞳孔,使她瞬间看清了那张狰狞的脸。   女孩的尖叫被男人野兽般的亲吻堵在了喉咙里,黏滑的舌头顺着女孩茫然地张着的嘴唇伸进她的口腔。   她剧烈的挣扎起来,然而娇嫩的胳膊根本挣脱不了男人铁钳一样的桎梏,血液开始顺着女孩素白的躯体流淌。   月光再一次从窗户里穿过,照亮了宛如地狱一样的景色。   女孩漂亮的眼睫毛绝望的张开着,像是死去的人永不瞑目的眼睛,永远憎恨地看着这个世界。   ……   ……   “话说也将,你为什么要救她啊。”   ——好吵啊。   “其实早羽也没有传言中那么坏……”   ——什么啊。   “也将你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   ——喜欢谁?   “你开什么玩笑。”   ——男孩子有气无力的声音。   早羽风花用力地支起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隐隐约约地看到一个臃肿的背影。   “啊,早羽,你醒了。”坐在病床边的石田将也看到了睁开眼睛的早羽风花,看了过来,“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石田?”风花感受了一下昏昏沉沉的脑袋,有点沉浸在刚刚的梦里,“这是哪?”   “是医院。你突然晕倒我就把你带过来了。”石田将也看风花想要坐起来,连忙扶着她的肩膀把她扶了起来,“医生说只是发高烧,扎完退烧针静养就好了。”   “是吗,那多谢了。”风花随手拿过放在床头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水,漫不经心地说。   “你这是什么态度?”站在窗户边的胖子不爽了,“也将可是为了你和那帮臭丫头差点打起来耶!”   “你朋友?”风花瞟了他一眼,看向了石田将也。   “嗯,算是吧。永束友宏,我的朋友。”石田将也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诶?真意外,没想到你其实有朋友呢。”早羽风花表情淡淡地凑近石田将也,漆黑的眼珠紧紧地盯着男孩子慌乱的瞳仁,“那你觉得我算是你的朋友吗?”   “诶?这个……大家都是好朋友嘛好朋友……”大概是早羽风花实在是凑得太近了些,石田将也有点慌乱地摆着手后仰,就差没直接仰倒了。   “噗嗤。”早羽风花也被他这个傻样给逗笑了,微笑着看着他的眼睛,“开个玩笑啦,你觉得我是你的朋友,那我就是。”   “哦,这样。”石田将也干笑着摸了摸后脑勺,“你怎么发了这么高的烧也不来医院看看?”   “昨天没带伞淋了雨。对了,我应该不用在医院接着待下去吧?”早羽风花指了指身上盖着的惨白色的被子,问道。   “啊,嗯。医生说你这瓶头孢吊完就可以出院了。”石田将也点了点头。   “那为了庆祝也将新交朋友,一会去吃M记怎么样?我请客。”永束友宏非常自来熟地搂住风花瘦削的肩膀,竖起了大拇指。   “我是个病人。”风花一巴掌把永束的手拍掉,提醒道。   “那就去……那就去面包店吧。我们可以买面包,然后去喂鱼,”石田将也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都有点语无伦次了,“还有我的其他朋友也会去那里。呃,我是说……”   “好啊。”风花微笑着看着他,乖巧地歪了歪头,“走吧。”   其实是个好女孩啊。石田将也松了一口气,忍不住这样想。   风花吊完那瓶头孢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候了,灿烂的晚霞铺满天际,金色的光辉漫长无际,相比黎明的短暂,黄昏要更加漫长,带着太阳穷途末路时的壮美。   永束和石田都骑了自行车。为了迁就风花,他们两个只能推着自行车一路走到了面包店。石田将也说得没错,这家面包店的味道真的不错。   “早羽你这么吃下去一会就不用喂鱼了。”永束忍不住吐槽道。   “我就是怎么吃也不胖,羡慕吧。”风花舔了舔嘴角的面包渣,非常嘲讽地冷笑道。   “我胖我骄傲。”永束哼哼。   在几个人的笑闹中很快到了目的地,那是一座小桥,潺潺的涓流从石阶下流过,落下的树叶被风吹动,惊动正在觅食的鸽子,展开的翅膀溅起一片夕阳。   蹲在鸽子群里的女孩恬静柔美,仿佛圣母像上的天使加百列。   三个人同时驻足,谁都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女孩喂鸽子,世界在此时寂静无声,连平时叫个不停的蝉都仿佛没了声音。   ——无声的世界。   风花有点怔愣。   “你们看什么呢?”突然出现的黑发小女孩打破了这份宁静。鸽子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纷纷振翅高飞,一瞬间桥上充斥着翅膀振动空气的声音。   天使一样的女孩抬起了头,清澈的瞳孔映出了三个人的面庞。   [昨天,谢谢你。]风花直接用手语说。   [没事。]西宫硝子微笑着,双手交握,[我们是朋友。]   风花也微笑起来。   “你们认识?”这下子轮到石田将也看不懂了,“早羽你会手语?”   “我会啊。”早羽风花好整以暇地看着石田将也,“而且我也认识硝子。”   “昨天刚认识。”西宫结弦拆台。   “那又怎样?”早羽风花翻了个白眼,“我很喜欢她。”   “这样啊……”石田将也尴尬地笑了笑,“那你为什么会手语?之前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   “哦,那个。”早羽风花靠在桥边,漫不经心地说,“因为我妈妈是聋哑人,所以我会手语。”   “是你爸爸教你的吧?手语很难学的,我当初学起来很困难……”石田将也努力想要搭话。   “不是,我爸早就死了。”早羽风花嘴角带着微笑,然而声音中带着一点哽咽,“手语是我自学的。那时候有点事情想和我妈说,后来我终于学会手语了,我妈也死了。”   “……抱歉。”石田将也观察着女孩脸上的表情,轻声道歉。   “没什么,我早就习惯了。”早羽风花耸了耸肩,“说说你吧,你和硝子是怎么认识的?”   “……”石田将也抿着嘴唇,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一样开口,“小学六年级的时候,西宫转来了我的班级。那时候的我,还什么都不懂,把我的快乐建立在了她的痛苦之上。后来我也经历了校园欺凌,我才明白了她的痛苦。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又是一个老好人啊……”风花弯下腰,靠在栏杆上,随手把面包扔进河水里,“既然你把我当做朋友那我就告诉你吧。真柴你认识吧?”   “真柴智?”石田将也想到了那个在全班都排斥他的时候第一个向他伸出了橄榄枝的俊秀少年,班级里少有的几个能让他记住脸的人之一。   “嗯。他对你很好吧。”风花下巴靠在胳膊上,声音闷闷的,“知道为什么谁都不理你的时候只有他愿意陪你玩吗?因为他以前就是被欺负的那个人啊。”   “他?”石田将也有点意外,“可是真柴君明明那么优秀……”   “我也在想我那时候到底是在想些什么……”风花垂着眼帘看着水面泛起的涟漪,轻声说,“那么多人,偏偏就只看他一个人不顺眼。”   “你的意思是……”   “就像你曾经对硝子做的事情那样……”风花闷声说,“我对真柴做过的事情只会更糟糕。”   “……”石田将也突然就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我宁可他打我骂我也好。”风花放在栏杆上的手指收紧,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漂亮的黑色瞳孔里泛起晶莹的光芒,“像那些女生一样骂我是个bitch……但是他没有。”   “就算我这样……他还是在维护我。”风花说完这句话,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一双手从背后抱住了风花的腰。   风花回过头,看到西宫硝子正对着她微笑:[别哭。]   早羽风花哭得更凶了。   她突然又想到了那个阳光晴朗的午后,她被泼了一整桶的污水,换洗的干净衣裳也被人用剪刀剪得支离破碎。风花引以为傲的一头长发也被剪成了狗啃一样的形状。   她只能拖着湿漉漉的身体回到冰冷的教室,体育课的教室里一如既往的空旷,只有轻巧的浮尘漂浮在干燥的空气中。   还有少年挺拔的背影。   那个红发的少年正站在早羽风花的桌子前,袖子高高地挽起,用力地擦拭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站在门口定定地看了一会,风花冷声问。   “早羽?”真柴有点慌乱地回身,想要挡住身后的书桌,然而风花快步上前一把把他推开,看清楚了书桌上用记号笔写满了整个桌面的谩骂。   “……”风花抿了抿唇。   “抱歉……”真柴智轻声说,“记号笔擦不掉。”   “你在可怜我?”早羽风花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之前那些都是你擦掉的?”   “我没有这个意思。”真柴智说。   “别多管闲事。”早羽风花轻声说。   “……抱歉。”真柴智拿起了桌面上的毛巾,转身走出了教室。   “……”风花捂住了脸颊,泪水无声地顺着指缝之间流淌,落入无声的世界里,化作灼热的心脏无声跳动。   ——他那么好。   ☆、004   早羽风花回到寝室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深夜了,她已经很久没有玩得这么疯了。要是和以前的风花说她会和石田或者西宫这么普通的人玩得这么开心,那绝对是让她笑掉大牙的事情。   ——人总是受过挫折才能学会成长。   怀里抱着几个三明治,是临走的时候结弦塞在她怀里的,据说是硝子亲手做的。   “叮”放在衣兜里的手机响了。风花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是硝子发来的短信息。   [我和结弦已经到家了。你呢?回学校了吗?]   [我到宿舍了,不用担心我。早点睡觉,晚安。:)]风花低垂着眼帘,看着散发着幽光的屏幕,漂亮的大拇指在按键上敏捷地着打出一串文字,默读一遍确认语气无误,点下了发送。   其实风花是单独住在实验楼里的杂物间。所有女孩子都不想和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总是会想尽各种办法把她赶走。老师也没办法,只能让她单独住在一间屋子里。   不过这样也好,和别人住在一起反倒不习惯,自己一个人最好不过了。风花这样想着,走上了楼梯。实验楼的楼梯很久没有打扫过了,积了很厚的灰,据说曾经有个学姐在楼上上吊,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不过她倒是不怕鬼,如果有鬼的话,早点把她带走就好了。这样想着,风花拐进了阴暗的走廊里,掏出了钥匙。   四周实在是太黑,看不清钥匙的眼在哪里。风花只好把装着三明治的塑料袋套在手腕上,掏出手机想要照亮锁眼,余光却看到放在地上的白色塑料袋。   风花拎起袋子,打开门走进了屋子,啪地一声打开灯。白色的塑料袋里装的东西很普通,两个饭团,一瓶牛奶,还有一板退烧药。   正常人会吃这种随手放在门口的东西吗?风花歪着头看了一会,觉得自己也许根本就不需要这几样东西。   大概是真柴送来的吧。   风花想。除了他,这个时间,这个学校里没人会把这些东西放在门口。   女孩随意地倒在了床铺上。   被褥一如既往的冰冷,然而女孩却不感觉到冰冷。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个世界上感觉到温暖。   ——这感觉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看到天国的祖母,即使下一秒就要死去,也没有遗憾。   早羽风花第二天找到了真柴智。   “昨天的那些东西……是你放在门口的吧。”风花还是不敢看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只是侧着头,一副傲娇的样子,“虽然没什么用,但是谢谢了。”   “没什么。”真柴智依然是眉眼微弯,一副温柔的样子,“我听石田说了,你昨天已经去过医院了吧?感觉怎么样?”   “还好。”风花不自然地扯了扯校服的裙摆,眼睛看向桌角。   “真柴!帮我来搬一下作业!”班长远远地朝着真柴招着手。   “哦!”真柴智应了一声,从早羽风花身边越过,朝着抱着作业的川井未希走了过去。班长今天换了新的发型,看起来很可爱。   ——果然他们那样的好学生才是应该待在一起的吧。风花抿了抿唇,看着真柴和川井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失落。   “某些人是癞□□想吃天鹅肉呢。”旁边的姑娘笑嘻嘻地奚落。   “……”风花没有理会她,反而是一旁站着的永束友宏瞬间爆炸了,“诶呦我这小暴脾气你说谁癞□□呢!我们早羽是最标准的天鹅好不好。”   “黑天鹅。”石田将也补充。   “噗。”风花笑出了声。   果然,朋友这个东西,真的很有趣。   晚上放学的时候风花没有直接回到宿舍,而是出了学校一直来到了小桥边,然而今天那里只有石田将也一个人孤独地站在那里,愣愣地盯着水面的波纹。   “石田?”风花歪了歪头,“你怎么自己在这里?硝子没来吗?”   “早羽?”石田将也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我问你个事情。”   “嗯,你问吧。”风花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你们女生一般会为了什么改变发型?”石田将也问。   “这个啊,说不准的。”风花随意地靠在了栏杆上,“有时候是想要转换一下心情,或者有喜欢的人啦。你问这个做什么?”   “西宫……她今天很奇怪。”石田放在栏杆上的手指缓缓收紧,“她无论如何都不肯和我用手语交流,最后留下什么‘月亮’之类的话就跑走了。”   “月亮?”风花皱眉想了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随手把怀里的面包塞到石田将也怀里,“既然硝子没来我就先走啦。这些面包给你回家吃吧。那就这样,我先走啦。”   “喂!早羽……”石田想要把面包还给她,然而风花已经一蹦一跳地走远了。   风花回到学校的时候天还没完全黑下来。   “叮”   手机短信铃声响了。   风花心情很好地掏出手机,发现发信人是西宫硝子。   [风花……我和石田表白了。]   风花有点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随即像是中彩票了一样笑出了声。   能理解那种感觉吗?就是你很喜欢的两个人突然就擦出了恋爱的火花,而你是唯一一个知情者。   月亮,tsuki。   喜欢,siki。   原来是这样啊,石田这个呆子。风花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完全忘了她也没听出来这两个词之间的联系。   [那你准备怎么办呢?他那么迟钝_§:з)))」∠)_]风花回复。   [我也不知道啊////]硝子的回复很快到了。   [呐,硝子。]风花的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还是继续打了下去,[石田以前那么欺负你,你都不生气吗?]   [怎么说呢……那时候也很伤心,但是后来发现他是真的很有诚意道歉,所以无论如何也生气不起来了。]过了很长时间,西宫硝子的回复才到风花的手机里。   [我以前]风花想了想,还是继续打下去了,[欺凌过一个男孩,我想向他道歉,但是不知道怎么做。]   [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我支持你!]西宫硝子秒回。   [那我明天翘课去你们学校找你!下午两点,不见不散!]风花勾起嘴角,回复。   [翘课不好的吧……]   [呆胶布啦。]   就这么定下来了。   话说,石田今天问的关于改变发型的问题。难道说硝子为了他变换了发型吗?那明天去见硝子要不要干脆也换一个头型?风花拉了拉柔顺的发梢,想了想。   第二天一早,风花编了一个粗糙的麻花辫,乖顺地垂在胸口,一走进教室,就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你昨天去割草了?”这是损友永束的评价。   “你怎么也换发型了?”石田放下手里的书,问道,“女孩子变换发型难道有什么特殊含义吗?瞧,班长也换发型了。”   风花朝着川井未希看去,她果然和平时乖巧的马尾不同,披散着头发,看起来格外的秀美:“女孩子换发型没什么别的意义啦,开心而已。”   “但是我觉得你们换了发型都很漂亮哦。”真柴智微笑着评价。   “是吗?”风花不置可否,而班长则是羞涩一笑。   梳了麻花辫的早羽风花看起来格外的乖巧,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她不会搞出什么幺蛾子时,她又逃课了。从下午第一节的体育课开始翘,一直翘到放学。   西宫硝子的学校是位于城郊的聋哑人特殊学校,在这里她能够得到更好的教育和保护,而不会重复小学时的悲剧。   风花乖巧地站在学校外,用手语问守门的大爷他们几点放学。   很快下课铃就响起了,同学们三三两两地结伴走出教学楼,风花也一眼就在人群里找到了西宫硝子:“硝子!这边。”   [我想要介绍一个朋友给你认识。]西宫硝子微笑着,用手语说道。   “朋友?谁啊。”风花有点意外。   “初次见面,我是佐原。”西宫所说的朋友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子,留着中性的短发,看起来十分的英气,脸上还有一点小雀斑。   “你好,我是早羽风花。”风花微笑着和佐原握手。   [佐原是我小学时的同学,那时候只有她一直支持我,帮助我。]在林荫小道上走着,一边走,硝子一边向风花介绍着佐原这个人。   “诶?你是说,只要真诚就好了吗……”佐原不是难以相处的类型,风花很快和她熟络了起来,“可是我不敢看他的眼睛……”   “嘿!勇敢点!”佐原一巴掌拍上了风花的后背。   “西宫!”远处传来石田将也的声音,他抱着法式长棍,远远地朝着站在桥头的三个姑娘挥着手,身后还跟着三个人。   胖墩墩的基友永束,乖巧可爱的班长川井未希……还有真柴智。   “你们……怎么来了?”风花低垂着眼帘,看着地面上的灰尘,轻声问。   “我想介绍我的朋友……给你们认识。”石田将也试探着说。   “初次见面,我是佐原。”   “我是真柴。”   两个身材高挑的人在永束君头顶握了握手。   “你们俩怎么能在人家头顶……”永束君不意外地炸了毛。   “风花,你下午……”班长走上前,很努力地想要和早羽风花搭话,“班主任挺生气的,你最好还是找他谈一下比较好……”   “你少管我的事。”风花声音冷硬。   “我……我只是想要提醒你一下。”川井未希愣住了。   “啊……抱歉。”风花回过神来,“我说话总是这么冲,你别介意。你们慢慢玩,我先回去了。”说完,背起书包走远了。   ☆、005   风花接到石田的电话时,她已经被关在女厕所里三个小时了。虽然说有手机在不算太无聊,但毕竟手机也不是万能的,电池很快见了底。   在关机前几秒,手机显示了来电界面。   “摩西摩西,石田?我被关在三楼女厕所里了。不是恶作剧你最好救我一下。”话音刚落,手机就自动关机了。   不过所幸石田听清了风花飞快的语速,找了川井未希进了三楼女厕所把风花救了出来。   “多谢。”风花低着头,没有看川井未希的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川井未希就是喜欢不起来,不是那种情敌的不爽,而是那种人格上的不相容,就像是黑色和白色永远混不成纯色。   “所以你打电话来做什么。”风花扶着墙,揉了揉因为在马桶上蹲得太久而酸麻的双腿,问道。   “我的提议,周末一起去游乐园吧!”川井未希笑眯眯地挽起了早羽风花的手臂,“我们大家一起。叫上西宫,还有佐原!”   “诶?”风花愣愣地歪了歪头。   于是在这个炎热的晴天,众人一起来到了新开的游乐园。夏天一如既往的炎热,知了依然在没完没了的乱叫,川井未希依旧寸步不离地粘着真柴智,只有一件事情不太一样。   今天粘着西宫硝子的不是早羽风花。   “石田。”风花看着远处握着硝子的手一脸兴奋的黑发女孩,冷声开口,“那个人是谁?看上去好像特别亲密。”   “植野?为什么……”石田也很意外。   “是硝子的朋友吗?”风花问。   “啊……嗯。小学时候的。”石田愣愣地回答。   “这样吗……”早羽风花歪了歪头。她记得西宫硝子说过,小学时候唯一一个支持她的朋友是佐原。并非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植野。   “来坐过山车吧!”川井未希远远地挥手,招呼着众人。   “坐我这边吧?”男生有点沙哑的声音响起,叫住了本来想坐在植野身边的早羽风花。   “可是……”可是班长好像比较想坐那个位子。   “那我坐直花边上吧。”川井未希抿着嘴唇,移动到了植野直花身边的位置。   “……那好吧。”既然川井未希都不介意换位置,那早羽风花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乖顺地坐在了真柴智身边的位置。   “你今天很漂亮。”少年轻声说。   “谢谢。”风花漫不经心地说。她今天穿了一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黑色连衣裙,也不知道真柴智怎么想的,难道他以前被自己打傻了,这也叫漂亮?   老实说她有点紧张,因为她其实从来没坐过过山车,小时候因为害怕没有坐,长大了又没有机会来坐,这是人生第一次坐上过山车,手心里都是冷汗。   “很紧张?”真柴智侧头看着早羽风花有点发白的脸,问道。   “没有。”风花嘴硬。   “准备好了吗?那我们就开始啦!”随着广播的女声,过山车开始缓缓地爬上了最高点,然后狠狠地坠落,仿佛一条红色的巨龙坠落人间。   这种感觉痛苦中夹杂着狂欢,心脏真空的失重感让风花忍不住笑出了声。但是不是所有人都像风花这样接受良好,西宫硝子就不太适应过山车的速度,下来时腿都是颤抖的。   [没事吧?腿。]风花用手语问。   硝子露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   “你会手语?”一旁的真柴智很是意外,“以前怎么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   “嗯,我会啊。”风花依然不敢看真柴的眼睛,扭着头看向一边。   “早羽!过来看这个!”远处结弦招呼着风花,似乎是又找到了什么有趣的拍摄素材。   怎么说呢?这种感觉,似乎过往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全都随着阳光和欢笑散去了。剩下的只有当下的欢声笑语。少年男女们说笑着,嬉闹着,仿佛都让她忘记了自己有多么的肮脏。   ——这就是朋友的力量吧。   “我去买冰激凌吧。”真柴智突然说。   [去道歉。]西宫硝子突然用手语这样说。   “……”风花抿了抿唇,终于下定了决心,张开了嘴唇想要和他一起去买。   “那我和你一起去。”川井未希笑眯眯地举起了手,打断了早羽风花想要说的话。   “你自己去吧,我要和西宫去坐摩天轮。”植野突然挽住了西宫硝子,硬拉着她往摩天轮的方向走了过去。   “等等。”早羽风花看植野直花不是一般的不顺眼。她和西宫有点熟络得太过了,熟络得让人觉得她是在演戏,“我和你们一起去。”   “帮我带着这个吧,姐姐。”西宫结弦眨了眨眼睛,把自己的照相机挂在了硝子脖子上,“我要和佐原去再坐一遍过山车。”   于是几个人就此分开,各自朝着要去的地方走去。三个各怀心事的姑娘们朝着巨大的摩天轮走去。摩天轮的地方并不算大,对于三个人来说有点拥挤,西宫硝子和早羽风花两个人坐在一起,而植野直花一个人坐在对面,翘着二郎腿。   风花拄着下巴,看着窗外的风景。   “说实话,我很讨厌你。”植野直花突然说,“你总是在道歉。”   风花皱了皱眉,看向了植野直花。   西宫硝子倒是好脾气,不慌不忙地从包里掏出了本子递给了植野,示意她用本子写字。   “就不用本子了,反正她也会翻译给你听的吧?”植野看向了一边的风花,“我也会努力听你说的。”   “小学的时候,是我对你理解不够,但是你也没有理解过我。所以你不分场合地把奇怪的笔记递给我,总是嬉皮笑脸的。”植野直花双手交握,“所以我换了种方式对待你,无视你,骂你。所以你就来报复我,让石田失去了朋友……”   风花本来翻译着的手顿住了。   她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掐住了植野直花纤细的脖颈。以前那个盛气凌人的早羽风花仿佛又回来了,她像只母狮子一样紧紧盯着植野直花:“你以为你是谁?天皇的女儿吗?凭什么全世界都要迁就你?”   “别……别哲样……”西宫硝子想要拉回早羽风花。   “我是谁关你什么事?”植野直花反唇相讥,抬起脚一脚踢在了风花大腿上,尖锐的指甲用力地抠进了早羽风花的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全世界都出名的□□!”   “闭嘴!”风花低声嘶吼,一巴掌打在了植野直花脸上,细瘦的手腕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直接把植野直花按倒在了座椅上,“你们总是这样自以为是,因为一点小事就伤春悲秋!”   “就算是我这样的人也还在苟延残喘地活下去啊!就算我父母全都离我而去,就算我被□□无数次,我也在努力接纳这个世界啊!”早羽风花嘶吼着,泪水顺着眼眶滴落,落到植野直花红肿的脸颊上。   “……”植野直花被爆发的早羽风花镇住了,嗫嚅着嘴唇说不出话。   摩天轮回到了最低点,舱门自动打开了。   舱门外的石田将也一脸茫然地看着观光车里的一片混乱。   满脸泪水的早羽风花掐着植野直花的脖子把她按倒在座椅上,植野直花的脸上还带着诡异的红肿。而一旁手足无措的西宫硝子也无助地哭了起来。   ……   ……   “所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真柴智从自动贩卖机里拿出一罐咖啡,扔给石田将也,问道,“早羽她没事吧?”   “啊,谢谢。”石田将也接过咖啡,“看起来应该是植野和早羽打起来了……不过看起来应该是早羽单方面殴打了植野。”   ……才怪。   风花的大腿被植野踢紫了一大块。不过这件事情两个男孩子当然不知道,只是一起喝着咖啡朝着教室走了过去。   “那植野和西宫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吗?”真柴一边拉开咖啡罐的拉环,一边问。   “为什么这么问?”   “川井说小学的时候发生了很多事……”真柴看向石田,“西宫她,真的听不见声音呢。”   “嗯。”   “不会是……因为这个被欺凌了吧?”真柴试探着问。   “……”   “我随口问问的。”真柴笑笑。   “那个……”石田问道,“你和早羽以前……”   “啊,她啊……”真柴垂下了头,略长的碎发挡住了漂亮的眼睛,“她和你说了?”   “嗯……”石田点了点头,“其实她也一直很抱歉,她只是不敢和你道歉而已。如果你骂她或者打她可能她还会更开心一点。”   “我怎么舍得打她。”真柴微笑着说,“我那么喜欢她。”   “诶?”石田有点懵逼,“你说什么?”   “从初一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我就喜欢她……喜欢她孤独的背影,喜欢她无论什么时候都挺直的脊背。”真柴轻声说。   ——即使她讨厌自己就好像南北极永不相遇,依然难以抑制追寻的心情。   ——即使她是漆黑的夜空,我也相信云层散尽后会出现皎洁的月光。   ☆、006   “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在乱传以前的事情吗?”   “等一下,川井,你声音太大了……”   “结果石田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欺负别人!”   “也将,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呢……”   “你们在说什么……”   “呐,真柴,石田他以前欺凌过一个女孩。”   “你说什么?”   “也将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川井你不也是,在背后说了她的坏话。”   “我才没有说西宫的坏话!”   “诶?西宫?”   “没错,就是西宫。……呐,真柴君,我曾经阻止过他,但是他根本不听,我真的很害怕。”   “也将,你怎么了?没事吧?也将?”   ……   这件事情早羽风花并没有亲眼看到,她是听永束友宏转述的。这是这混乱的一天的导火线,也仅仅只是一个开端。   而更早些的时候,这个姑娘又逃学了,正和西宫姐妹还有佐原享受这难得的闲适午后。   不知道为什么,每每站上这座硅石砖的小桥,就仿佛纷乱的世界一下子被人按下了休止键,一切声音都被人停下了,连聒噪的鸣蝉都不再鸣叫,只有几个女孩静静地站在桥上,静静地看着流水。   面包落到水面上,一下子就被跃出水面的锦鲤衔去,发出细微的水声。   女孩漆黑的眸光流转,看向了仓促地朝着这个方向奔跑过来的石田将也。   倒是到了放学的时间了。   [发生了什么吗?]西宫硝子歪着头,看着他急促的样子,用手语问道。   [没什么……真的没事。]石田将也勉强地笑笑,做出手势。   “啊,找到了!”远处传来挚友永束友宏中气十足的声音,他身前挎着一个看起来很眼熟的背包,身后跟着三个少年男女,“也将,我把你的书包带来了!”   “早羽,你又翘课,班主任全学校通缉你呢。”真柴歪了歪头,轻声说。   “呦。”植野直花从永束身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打了个招呼。她脸上的伤看起来已经消下去了。   川井未希有点不情不愿地朝着石田垂下了头,“刚才的事情实在对不起……但是说到底是石田你的错……但是‘既然石田已经真心实意的道歉了,你就原谅他吧。’真柴是这么和我说的。所以我……”   “给我等等啊。”两个声线不同的女孩异口同声地开口了。   早羽风花抬起眼皮,和站在栏杆边上的植野直花对视了一眼:“你先说。”   “这很奇怪吧。这件事情上我们有责备石田的权利吗?”植野直花站直了身子,垂落在腿边的手缓缓握紧了。   “我们?”川井未希竖起了眉毛,朝着植野直花喊道,“不要把我和你混为一谈!小直你那时候是很努力地在欺负西宫的,我和你是不同的!”   “别开玩笑了!”靠坐在一边的早羽风花扶着栏杆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厉声呵斥,“你以为冷眼旁观就不算是欺凌了吗?在场的所有人,除了佐原,有谁有指责石田的权利?”   “对,不一样。”植野直花也嘲讽地笑了起来,这两个之前还撕得不可开交的姑娘突然同仇敌忾了起来,“你只会笑着赞同我说的话而已!”   “佐原,你是什么意思?”风花双手环胸,看向一边高挑的女孩。   “我?”佐原踌躇了一下,“当时她们两个我都很怕……”   “哈?这算什么啊?”植野直花开始不耐烦了起来,“你到底帮那边啊!”   “我哪边都没帮啊!”   “住嘴吧……”石田的双手捂住了脸,颓唐地坐在了地上,轻声说,“全部都是我的错。”   “我讨厌你这种逻辑。”植野的眼睛看向了远方的天空。   “植野,你能不能别总是自以为是地决定这一切。”石田的声音低沉,像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石田,这样说也太……”佐原想要调停。   “闭嘴吧佐原。”石田打断了佐原的话,“反正你也只会一味地感到后悔和自责吧。”   “石田,你到底怎么了……”川井问。   “别说了川井,从以前开始就是,你只会觉得自己可怜吧。”   “也将,”永束背着两个包跑到了石田面前,“我会一直是你的同伴的!”   “你又不了解我,少在那里称兄道弟了。”   “你是准备把今天在这里的人全都骂一遍?”早羽风花冷笑道。   “还有你,早羽。因为过去的凄惨就自以为是地批判整个世界。”   风花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我回去了。”   “石田……”真柴的头发帘遮挡着眼睛,“你真的太过分了。”   “无关者就不要多嘴了。”石田闷声说。   真柴转身,跟上了姑娘远去的孤独背影。   “我也要回去了。”川井未希赌气道,转身快跑几步追上了远去的真柴智。   三个人保持着诡异的阵型。川井未希粘着真柴智,而真柴智和早羽风花之间保持着五米的距离,少年亦步亦趋地跟在少女身后,既不敢离得太近,又不想离得太远,活像只跟着主人的小败狗。   “那个……”川井未希终于受不了这诡异的氛围,拉着真柴智快走两步跟上了早羽风花,“刚才石田说你过去经历过不好的事情……”   “你都说了是不好的事情,还问?”风花冷冷地说。她本来就因为石田的事情糟心,对川井更是没有什么好气。   “抱歉……”川井未希自知失言,双手合十低下了头。   三个人回到学校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天空被染成一片绛紫色。校门口停着一辆车,一辆黑色的宝马745,几个人头耸动着围绕在车子周围。   “豪车诶。”川井未希远远地看见,就发出了一声感叹。   “……”早羽风花皱了皱眉。她在那辆车周围的几个人里看到了熟人。说是熟人也许不太准确。她们之前只有纯粹的业务关系——那个酒吧的妈妈桑。   “怎么了?”真柴智敏锐地察觉到了身边人的不悦,疑惑地问。   “没什么。”早羽风花低声说,转身就想要朝着别的方向走,然而那个人已经看到了她,招呼着几个大汉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为首的还有一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贵妇人。   “美和子桑?”风花露出了一个非常客套的微笑,歪着头看着妈妈桑。   “贱.人!”然而没等妈妈桑做出反应,那个贵妇人不由分说地冲上来就是一巴掌,这一巴掌可是一点也没有留手,直接就抽得风花嘴唇开裂,渗出了猩红的鲜血。   “你做什么?”真柴智震惊,连忙扶住委顿在地的风花,把女孩护在了怀里。   “你认识这个人吗?”女人拿出了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的照片。风花记得这个男人,因为前不久她还和这个人滚过一张床。   “小小年纪就知道勾引男人!”女人一口痰吐在了地上,朝着身后的几个黑衣大汉比了个手势,“老娘让你勾引我老公!”   “老女人……”风花轻啐,把嘴里的血液吐出去,按住真柴智的胸口一把把他推开,“滚!”   “早羽!早羽!”真柴智猝不及防被早羽风花狠狠地一推,跌坐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女孩纤细的四肢被几个男人按住。   “真柴君!”井川未希冲上来拉住他,“我们快走吧,去找老师解决这里的事!”   “滚开!”真柴智咆哮,脖颈间的青筋怒跳,像是只被侵占了领地的雄狮。   井川未希被吓得呆住了,眼睁睁地看着少年冲进了包围圈。   早羽风花剧烈地挣扎着。事实上在女生里她的力气绝对算是大的,初中的时候她能把真柴从教室打到厕所再拖回来,然而在四个男人面前,这份力气还是不够看。   真柴智被最后一个男人拦住,他们两个人扭打着。说实话真柴智不占优势,他要是专精格斗,当初也不会被风花欺负成那样。   “还有小男生愿意为你拼命……果然是婊.子人人爱吗?”女人冷笑着,走到风花眼前,抬起了黑色的高跟鞋,露出了尖锐的鞋跟,狠狠地碾压在了风花的腹部。   “唔啊啊啊——!!!”腹部被□□的疼痛让风花一瞬间哀嚎出声,那一瞬间的疼痛让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风花!”真柴智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一股力量,一拳把男人击倒在地,飞身抱住了瘫软的女孩,用身体把她整个护住了。   “真柴……”风花茫然地睁大了眼睛。   然而预想的疼痛很久都没有到来。   真柴智和早羽风花抬头看去,却发现那个女人正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们:“你是……真柴议员的儿子?”   ☆、007   “你是……真柴议员的儿子?”   女人略微带着诧异的声音响起。   “你认识家父……?”真柴智也很意外。事实上他和父亲平时生疏,长得也并不像,他那张温柔漂亮的脸完全是遗传他过世的母亲。   “我认识你母亲。”女人突然就从刚才的狂躁状态安静下来了,从里怀掏出一根细细的烟,掏出zippo的打火机点火。   明亮的火光在黑暗中闪过。   “先起来吧。”女人叼着烟,朝着真柴智伸出了手。   然而真柴并没有接过女人的手,而是撑着地自己站了起来,随后拉着风花的手把她扶了起来。   “怎么看上了这么个姑娘?”女人的吐出一口淡淡的烟雾,语气冷漠。   真柴扶着捂着肚子的风花,没有说话。   “怎么回事?”这场骚动终于惊动了学校里的主任老师们,他们纷纷穿越了大半个操场来处理这件事情。   “没什么。有个小姑娘不小心摔倒了。”女人从容地站在原地,指缝间夹着细烟,轻声说。   “是这样吗?真柴同学?”相比之恶名远扬的早羽风花,显然老师们更愿意相信平时品学兼优的真柴智。   真柴没有说话,微微侧目看向了风花。风花低垂着眼帘,眸中一片清冷,似乎极力压抑着什么。   “她说得没错。”真柴意识到了风花的选择,“只是早羽不小心摔了一跤。”   说实话,这话说出口他自己都不相信。先不说这零零散散的围观群众,还有满身狼狈的早羽和真柴,怎么都不像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但是现实就是这样,所有人都不愿意多生枝节,宁可草草了事。   如果援助交际的事情传出去,最后的结果一定是被退学。就算她说了她的学费被人偷走会有人相信吗?风花突然感觉手脚冰凉,仿佛在炎热的夏日里被人扔进了冰湖。   “我先走了。”风花挥开真柴智的手,捂着小腹踉踉跄跄地朝着学校里走了过去。   “风花……你还是去医院看看……”真柴智追上女孩,试图拉住她。   “滚。”女孩只冷冷地回了一个字。   “早羽同学,你怎么能这样!”一旁看着的川井未希终于看不下去了,横眉冷眼地瞪着早羽风花,一把拉住了真柴智。   ——没错,就是这样。你们才是应该站在一起的。我只是应该缩在阴影里的那只老鼠。风花定定地看了未希一会,一言不发地转身朝着实验楼走去。   “早羽同学真是过分,呐?”井川未希拉着真柴智的胳膊,撒娇一样说。   然而少年只是失神地站在原地,没有回应她。   “去喝一杯?”女人黑色的鞋跟敲击在路面上,发出尖锐的响声,“我和麻衣有十年没见了……你的眼睛和她一模一样。”   真柴麻衣。那是他母亲的名字。   真柴智很小的时候那个女人就不在了,记忆中她有一双很漂亮的手,纤细修长,总是带着温暖的温度,把他抱在怀里,用温柔的声音哄他入睡。   “为什么一定要这么逼她?”然而随即真柴又想起了另一个女孩,那个和母亲大相径庭的,浑身是刺的姑娘。   “这世界上有很多迫不得已的事。”女人轻声说,“人总是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就像你不知道自己的丈夫什么时候会去找更年轻美丽的姑娘,你的挚友什么时候会突然过世。”   “……我不喝酒。”   “那就咖啡好了。”女人无所谓地耸耸肩膀。   ……   太阳落山了。   这是一个漆黑的夜晚,没有风,没有月亮,没有星光,天地间都是一片昏昏沉沉,只有街道上的霓虹灯自顾自地闪耀。   风花独自一个人来到了桥上。   太阳已经落山了,按理说这个时候其他人应该都不会来这里的,然而就当她独自一个人蹲在栏杆边上看着流水的时候,一只小小的手掌拍了拍她的肩膀:“呦。”   是西宫结弦。   “你这是什么装扮?”风花略带嫌弃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她今天穿了校服,水手服加上长裙子,看起来十分的违和。   “我要去上学了。”西宫结弦拎着裙子转了个圈,“话说你怎么这么晚了还来这里呆着啊?”   “没什么,发生了一点事情而已。”风花把脸埋进双臂之间,闷声说。   “我看你衣服都脏了,到底怎么了?”西宫结弦蹲在风花身边,疑惑地问。   “……”风花没有说话,眼泪顺着眼眶漫延,昏暗的世界一下子变得湿漉漉的。   “那个……早羽,”结弦扭头看向了另一个方向,轻声说,“对不起。”   “怎么了?”风花抽了抽鼻子,漂亮的眼睫毛高高抬起,看向昏暗的天空。   “你的事情……是我告诉石田的。那天去游乐场,你们上摩天轮之前,我挂在姐姐脖子上的照相机,”结弦像小狗讨好主人一样蹭到风花身边,“其实是开了录像的,所以那天摩天轮上发生的事情其实我和石田都看到了。”   “我说石田哪里了解了我的过去……”风花低垂着眼帘淡淡地说。   “你不会生我的气吧?”西宫结弦小声嘟囔。   “不会。”风花轻声说,“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是个怎么样的人了,还敢和我待在一起?”   “其实你是个温柔的人啊。”结弦突然咧嘴笑了,笑得跟灿烂,“如果不是怕我受伤害,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呢?石田说得没错,你就是想得太多了。”   “什么意思?”风花茫然地睁大了眼睛。   “悲伤才是真正的魔鬼。”西宫结弦轻声说,这个八岁的小女孩此时沧桑得仿佛一个经历了沧海桑田的吟游诗人,“人的一生中总要经历各种各样的离别。你无可逃避,你只能选择战胜它或是被它打败。”   “我姥姥昨天去世了。”西宫结弦继续说,“也许和你的过去比起来这只是一件小事。但是我和姐姐都很伤心,这种失去亲人的感受是相同的。然而不同的是,我和姐姐都知道,这是人生的必然。”   “你倒是豁达。”风花扯着嘴唇,露出了一个哭一样的微笑。   “那我就先回去了。”西宫结弦双手背后,乖巧地站了起来,“其实世界也没你想象的那么糟糕,至少我和姐姐都还在你身边,不是吗?”   “你和……硝子?”风花茫然地睁大了眼睛。   微风吹过云层,银白色的月光逐渐倾泄而下,投射在淙淙的流水间,折射出令人迷醉的光辉。   ……   ……   “你说早羽?”   “早就和你说过了,她私底下在做□□的勾当嘛。这不,人家妻子都找上门来了。”   “听说周五晚上学校门口早羽她……”   “一个女生怎么可以贱成这样……”   同学们的窃窃私语在风花寂静的世界里被无限地放大,和窗外鸣蝉的声音一起,扰得人不得安宁。   她猜到了会有这个结果,但是周五晚上住校的学生大多都回家了,她只是没想到这个消息会传播得这么快。   石田将也早上来到教室的时候,那个黑发的漂亮姑娘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低着头写着什么东西,纤细的脊背挺得笔直。   他听说了周五发生的事情了。是井川未希告诉他的。从以前开始他就意识到井川对早羽若有若无的敌意,这件事,看起来更像是两个人彻底撕破脸皮了。   “那个……”石田踌躇着,走到早羽风花的书桌前,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那天和你说了不太好的话,对不起。是我太冲动……”   “没关系。”风花头也不抬,漫不经心地回答,“我没有放在心上,反正你说得也没错。”   “那个……接下来就是暑假了……”石田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计划?西宫让我一定要带上你。”   “是吗?”风花笔下一顿,自动铅笔的笔头顿时炸了铅,“要到暑假了啊。”   “那你是同意和我们一起出去了。”   “没兴趣。”风花又低下了头。   石田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旁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真柴智打断了:“风花,周末有时间吗?出去约会怎么样?”   这一句话镇住了方圆三米内所有人。女生们纷纷互相观察着对方的表情以确认自己是否听错了,而男生则是真心佩服真柴的勇气。   “你是不是被打傻了?”风花皱眉,一把把桌面上的本子合上,问道。   “怎么会?”真柴还是那副温柔的样子,“有空吗?”   “……”当然没空。风花刚想说,话到嘴边,却看到一旁井川未希正狠狠地瞪着她,于是改了口,“有空,有空。约会是吧。我有空。”   ☆、008   昨天晚上刚刚下过一场小雨,第二天早上天空还是昏昏沉沉的,似乎随时可能下起倾盆大雨,昏暗的天色压抑得人心里也有点毛毛的。   风花从宿舍的被窝里钻出来的时候,已经早上八点了,她的手机尽职尽责地叫她起床,却被她随手丢到了地上。   哦,今天有约会来着。   该死的,当初脑子里哪根弦没搭对偏偏答应了要约会,周末就应该在宿舍好好地睡上一觉嘛!   风花手忙脚乱地套上衣服走出学校的时候真柴智已经站在门口等了很长时间了,因为风花整整晚了十分钟。   “走吧。”风花打着哈欠,率先朝着大街上走了过去,“约会的常规程序……你是想先逛街还是先看电影?”   “全都按照你的意思来。”真柴智说。   “那我们回去睡觉吧。”   “……”   “开玩笑啦。”风花笑着摆了摆手,一把拽住了真柴的手腕,“先陪我去一趟药店吧,我要买点红花油。上次被那个大妈踢得肚子都青了。”   “抱歉,是我的错。”真柴被风花拽着,轻声说。   “跟你有什么关系?”风花有点茫然。   “我没能保护好你。”真柴智说,“而且她是我妈妈的朋友,很久以前见过我。”   “你又不是我爸,谁规定你一定要保护好我了。”风花漫不经心地说。   “我也没想到我妈妈居然会有那样的朋友……”真柴无奈地笑笑,“和她的性格一点也不像。”   “呐,真柴,”风花突然说,“井川她很喜欢你吧?”   “我对她没兴趣。”真柴智轻声说,语气轻柔,说出来的话却有些残忍。   “可是井川她好像挺喜欢你的……”风花双手背在身后,乖巧地走在真柴智的前面。   这一天的约会,如果按照她的意思的话,当然想去小桥上发一天的呆,不过这对于真柴智来说可能就有点枯燥了。   看电影,逛街,吃零食……风花对于约会的套路可以说是熟门熟路。虽然对象是真柴智难免有一丝尴尬,但早羽风花还是蛮开心的。   她有多久没有静下心来好好的看一部电影了?风花呆呆地看着闪动的荧屏,眼神有点恍惚。   “好像要下雨了。”两个人看完电影,早羽风花挽着真柴智,看着愈发昏沉的天空,突然有种很不祥的预感,“我没带伞,你带了吗?”   真柴智无奈地耸了耸肩。   “那就回商场里待着吧……等到雨下完……正好我们可以聊聊天……”风花漫不经心地拉开商场的玻璃门,转身走回了商场里。   商场今天似乎有电视台在搞活动,有时候可以看见穿着马甲的大叔拎着摄影机跑来跑去,大厅里挂着老长的海报,一个板着脸的中年大叔,看起来得有四五十岁了。   估计是为了参加下一次市长竞选在造势吧……风花懒洋洋地靠在桌子上,这样想着。   “你的热可可。”真柴智端着两杯饮料走了过来,把骨瓷杯子装着的热可可放到风花面前,自己则是端着一杯只放了两块方糖的咖啡,坐到了高脚凳上。   “下面人好多。”风花咬着吸管,含糊不清地说。   “因为今天有议员在接受采访嘛。”真柴智手里拿着细长的铁匙搅拌着咖啡,轻声说。   “不关心。谁上任还不都一样啊。”风花送开了牙齿,放过了那只被咬成薄薄一层的吸管,“真是搞不懂……握手什么的有什么好争的,他又不是红衣主教……”   突然她眸光一黯,突然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女人穿着米色的风衣,画着干练的妆容,和那天晚上的装束很不一样,但毫无疑问就是那个打了风花的女人。   风花脸上的表情淡下来了。   在她看到女人的时候,女人也抬头看到了她,四目相对,随即两个人都扭开了头,谁都不愿意再多看对方一眼。   “是美和子阿姨吧。”真柴智看到了风花和女人之间的互动,微笑着说,“上次的事情是她不对,你大人有大量,别和她计较。”   “你和她很熟?”风花冷冷的一眼看过来。   “她和我妈妈关系很好。”真柴智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瓷杯和碟子相碰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的眼神没有焦距,仿佛在回忆什么遥远的东西:“我妈妈去世很多年了,我又长得很像她,所以美和子阿姨才认出我了。”   “……抱歉。”风花知道自己戳到了真柴的痛脚,小声说。   “没事。她是在电视台工作的,年轻的时候就以作风彪悍闻名。”真柴智笑道,“所以她老公劈腿一点都不奇怪。”   “是吗……”风花鼓了鼓腮帮子,“那你那天为什么帮我?”   “风花……”真柴智突然转过了身子,那双温柔漂亮的眼睛认真地看着早羽风花。   “干干干嘛?”风花被他看得后背发毛,耳朵尖也有点红红的。   “我喜欢你。”真柴智轻声说。   “……”风花微微睁大了眼睛,心里一瞬间闪过了好几个念头。   我是不是听错了?   他是不是被打傻了?   难道我穿越了?   难道我没睡醒?   今天是愚人节?   “……嘎?”风花愣了半天,发出了一声怪叫。   “我说,我喜欢你。我们交往吧。”真柴智嘴角的弧度加深了。   “……”风花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果然还是太唐突了吗……”真柴智无奈地扶住了额头,另一只手握住了风花的手,“可是我是真的喜欢你啊,从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上你了。”   真柴智的手很好看,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骨节分明,手腕上的青筋如同流淌的暗河。   风花看着他的手,一时间有点发愣。   两个人对脸沉默了一会,风花才张嘴道:“你被打傻了。”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语气。   要么是恶作剧,要么是真柴智被打傻了。不存在别的可能。她就不信有男孩子会喜欢上她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她的前男友加在一起能组成一个连。   “我是认真的啊。”真柴智有点无奈,苦笑着松开了手,“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真柴……我也是认真的,你就别开……”风花有点不耐烦了,想要解释,可是远处突然传来一股骚动,人潮自动分开,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如同摩西分海一样从拥挤的人群中从容地走了出来。   是那个海报上的大叔啊。风花眨了眨眼睛,扭头想要看看海报,却看到真柴智微微变了脸色。   “怎么了?”风花一直觉得真柴智是个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腹黑男,这还是头一回看到他变脸。   “阿智。”男人直直地走到了真柴智面前,朝着他伸出了手。   “お父さん。”真柴智脸上一贯的微笑消失了,完全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扑克脸,他并没有接过男人伸过来的手的打算。   诶?是真柴的父亲吗……?风花在一边看着,眨了眨眼,说起来真柴的父亲确实是一名议员来着。不过一般父子间见面会用握手这种方式打招呼吗?   “你在这里做什么?”男人悻悻地缩回手。这个贵为议员的男人在儿子面前就像个窝囊的中年大叔,“爸爸工作忙,没时间陪你。你在学校呆的还好吧?”   “……挺好的。”真柴智淡淡地说。   “我听你美和子阿姨说了,你在学校里交往了一个女生。”大概也是觉得自己太过于卑微了,男人咳嗽呢两声开始硬气了起来,“你现在的年纪还是应该以学习为主……我听说那个女生……”   “用不着你管我!”真柴智低声咆哮。   “你怎么能这么和爸爸说话?听话,回家,叫佣人多做两个菜,今天晚上爸爸早点回去……”男人絮絮叨叨地说。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真柴智咬牙说,漂亮的手紧紧握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一旁的风花歪着头想了想,伸出手悄咪咪地把少年紧握的拳头松开。女孩的指尖微凉,划过手心的感觉痒痒的。   “我说一二三,然后就跑……”风花握着真柴智的手,轻声说,“一,二,三!跑!”   男人刚想开口质问这个看起来和儿子很亲密的小姑娘是谁,谁知道这个妞儿抓起儿子的手撒丫子就跑,两个人拉着手踩着电梯朝着商场的大门狂奔,活像是两匹脱缰的野马。   天空灰沉沉的,商场外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真柴智的脚步在商场门口顿住了,然而风花这个小疯子却是毫不在意,依旧拉着他往雨里冲。   雨逐渐大了起来,顺着脸颊头发还有淋湿了粘在身上的衣服向下流淌,逐渐糊住了眼睛。真柴智拽住了风花,把她拉到了一旁小巷的屋檐下:“我们去哪?”   “去我的世界!”风花一把把脸上的头发撩起来,笑得像是春暖花开。   好久都没这么疯过了。      ☆、009   这是一栋老旧的房子,座落在这个城市最角落里的一隅。不大不小,红色的墙皮顽强地挂在墙上招摇,到处都积着厚厚的灰尘,只有大厅的茶几和沙发还算干净,茶几上凌乱地摆着几页稿纸,一边还摆满了空的啤酒罐。   “见笑了,我没有收拾房间的习惯。”风花手里拿着毛巾绞着头发,随手把另一条毛巾扔给真柴智,又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喏,卫生间在那边。我家没有给你换的衣服,不好意思。”   看起来风花是自己一个人在居住的样子……真柴智观察着周围,明智地选择了什么都没有问。   “要来一罐啤酒吗?”风花走到茶几边上,随手拿起一罐啤酒,拉开拉环,问道。   “我不喝酒的。”真柴无奈地笑笑。   “是个好学生。”风花喝了一口啤酒,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不置可否地说。她从小就有喝酒的习惯,这能改善她的睡眠。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空气很安静,只有拉开拉环的声音。风花一罐接着一罐,像是灌水一样喝着啤酒。真柴智就靠在墙边静静地看着她。   “真柴……”把茶几上的啤酒都喝光了之后,风花终于开口了,这个姑娘抿了抿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对不起。”   “怎么突然想起来说这个?”真柴智微微侧头,看向了早羽风花。   这是风花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和真柴智对视。真柴智那双漂亮得过分的眼睛看着你的时候,像是在看着全世界。   风花定定地看了真柴的眼睛一会,垂下了眼帘。   她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在桌子上写满了侮辱的话,用水管把他浇成透心凉,用他的牙刷刷厕所,甚至是抓着这个现在朝着她笑得轻柔的男生的头发把他按进抽水马桶。   说实话,从初中到高中,做出这种事情的绝对不止是风花一个人,受害者也绝对不止是真柴智一个。   她常常看见被欺负的人哭得满脸鼻涕,哭爹喊娘的早退休学,甚至还有直接爬上楼顶跳下来的。而她看到这些人,只会疑惑地歪歪头。   因为真柴智就从来不会这样。即使是被风花打进医院,也没见他迟到过,第二天依然缠着绷带来上学。他也从不会哭闹,只会不停地问同一句话。   这根本就没什么。   风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的。   但是,事实并不是这样,这并不是没什么的事情。被排斥,被欺凌的痛苦,远比想象得来得真实。   只有铡刀落到自己的脖子边上时,才能体会到死亡的恐惧。   所以当那一瞬间看到少年挺直的脊背站在自己的桌子前擦掉那些污言秽语时,哪怕是已经千疮百孔的早羽风花的心脏,也忍不住地雀跃着。   “没什么……”风花摇晃着手里的啤酒罐,哑声说,“从很早之前就想和你道歉了。真的很抱歉,以前那么欺负你。”   “……没事。”真柴智顿了顿,接着说,“其实那时候被你欺负,我也很难受,我想和家里的人说……但是我爸爸他又很忙。我进过八次医院,他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怪不得那时候没有家长跟学校投诉……我还以为是你没说呢。”风花小声说。   “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几乎是一个人长大的。”真柴智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喋喋不休地讲起了自己的童年,“那时候我爸爸对我非常严厉。后来我们越来越生疏,最后甚至像是陌生人。”   “我看他挺想讨好你的……”风花说。   “没错。后来他意识到自己错了,于是又摆出了慈父的样子,但是对于我来说,不过是面具罢了。”真柴智嘴角的弧度淡下来了。   “你和你妈妈长得很像吧?”风花突然问。   “嗯。”   “你爸爸很爱你妈妈?”风花问。   “我不清楚。小时候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长大之后就几乎没和他说过话。”真柴智轻声说。   “你就没想过你爸爸是爱屋及乌?”风花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眼泪顺着眼眶流了下来,“怎么可能会有父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你别哭了……”风花一哭,连真柴智也手足无措了,想要扶住她,不知道从何下手,想要抱住她,却又不敢抱。   “你爸爸一定很爱你妈妈……这么多年他都还是光棍一条……如果我妈妈也能像他一样……”风花眼睫毛上挂着泪珠,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嘴唇微微颤抖着。   真柴智从一旁茶几上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巾递给风花。   “我好害怕啊……”风花越哭越伤心,脸颊埋在双臂之间,像只虾米一样把整个身子蜷缩进沙发里,露在黑发外的耳朵尖红彤彤的,“好疼啊……真的好疼啊……”   真柴智不知道风花想到了什么,手搭上了女孩的后背想要安慰她一下。然而在他的手碰到女孩肩胛骨的一瞬间,风花像是触电一样抽搐了一下,然后飞快地躲到了一边,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   真柴智有点意外。   “……”风花看到真柴智,模糊的神志也稍微清醒了一点。她的双手按着头:“抱歉……我刚才喝的有点多。”   “……没事。”真柴智把茶几上的纸巾递给了风花。   又是一阵沉默。   风花抽过一张纸巾,放到鼻子下面用力一擤,漂亮的眼睫毛高高抬起看向天花板。   “呐,真柴。我们这样,就算是朋友了吧?”风花闷声问。   “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朋友。”真柴智不置可否。   “……”风花的眼光不自然地看向了一边,嗫嚅着嘴唇娓娓道来,“我八岁那年……我爸爸为了救我,出车祸死掉了。”   真柴智抬起眼睛看着低着头的姑娘。   “后来我的妈妈为了照顾我,嫁给了另外一个男人。”风花轻声说,“那个男人□□了我,就在这栋房子里。那年我九岁。”   “你说什么?”真柴智神色惊异。   “没错。我九岁就不是雏儿了。”风花自嘲一样笑了笑,“我记得那时候我哭着求他……那天晚上的月亮那么亮……”   “风花……”真柴智脸上的微笑已经完全褪去了。   “你别说话,听我说完。”风花把下巴靠在膝盖上,轻声说,“我想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我妈妈啊……可是我妈妈她又听不到。后来我就去学手语,然后我终于学会了。”   “——然而没等我告诉她,她就去世了。”风花说着,眼泪又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后来那个男人被抓起来了,然而他什么都没留下,只留下了无数的欠债。我没办法啊……只能去做□□。”   “……”真柴智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贱?”风花突然低低地笑了,一边笑一边哭,像是个小疯子。   “……”真柴智什么都没说,只是伸手抱住了风花。   少年的怀抱干净温暖,带着雨后泥土的芬芳,让风花不自觉地想要往后缩。   “风花。”然而少年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姿态掰过了女孩的肩膀,那双温柔漂亮的眼睛此时闪动着坚定的神色,“不管你有什么样的过去,我都希望你可以幸福。”   神啊,如果你真的存在的话,为什么不能让这个女孩幸福呢?   “我希望你不管遇到什么挫折,都能够再次站起来,不管哭过,摔倒过多少次,仍然有站起来的顽强。”真柴智的额头抵着风花的额头,通透的绯色眼睛直直地看着女孩湿漉漉的漆黑瞳孔,“我希望你遇见的人,都是内心温柔的人。”   “你……”风花有点茫然地睁大了眼睛。   真柴智修长的眼睫颤抖了一下,随即少年的脸在女孩眼睛里被无限地放大,嘴唇上也传来了一个温润的触感。   这是一个吻。风花想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主要是因为这实在是不像是一个吻,真柴智只是用自己的嘴唇贴着风花的嘴唇,感受着彼此交织的呼吸。   男孩的嘴唇柔软湿润,带着一点咖啡的味道。   这的确是个吻,不带一点□□色彩的吻。   风花眨了眨眼。   这个时候应该做点什么,早羽风花,你不会打算把他推开吧,那就真的把他推远了。   “还有你,早羽,因为过去的凄惨就自以为是地批判整个世界!”那天石田在小桥上说的话突然就出现在了风花的脑海里。   妈的,豁出去了。   风花手指微微收紧又张开,拽着真柴的衣领一把把他按倒在了沙发上,本来真柴抱着风花的姿势一下子就变成了风花按着真柴。   真柴有点懵:“你……”   “别说话。”风花的酒劲还没过,脸上还带着一点酡红。她不由分说地按着真柴智的锁骨吻在了少年薄薄的嘴唇上。   比起真柴智浅尝辄止的吻,风花就要饥渴得多了,女孩像只猫一样伸出了小舌头顺着少年的唇缝舔吻,黑色的长发落在少年脸颊上,感觉痒痒的。   “风花……”真柴智低声喊着女孩的名字,气息开始变得灼热起来。   “……”风花什么也没说,直起身子直接把上衣脱掉,露出了黑色内衣包裹着的高耸雪峰和纤细的腰肢。   “你……”真柴智有点发懵。   “少废话,你不是想当我男朋友吗?”风花弯下腰,水蛇一样贴在了少年身上,“机会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滴,滴滴,滴滴滴滴   ☆、010   山岚渗入朱红,天空染成绛紫。   日落不像日出那样短暂,反而有一种生命尽头的雄厚隽永,金色的阳光从窗帘的的缝隙里洒在积满灰尘的窗台上。   为什么上帝要把人类分成男人和女人?在很多个漆黑的夜晚,风花无数次地想过这个问题。   窗帘落下的阴影里,少年男女的衣物杂乱地扔在地上,屋子里充满了□□的味道。   风花曾经认为□□是世界上最恶心的事情,然而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和以往不同。   她的灵魂被一寸寸地燃烧,爱融化在灵魂里,灵魂死在灰烬里,灰烬飞在尘世里,漫天飞舞,不是爱在消散,而是爱在狂欢。   ——这不是欲望,是灵魂的盛宴。是两个灵魂在战栗着彼此拥抱。   “处男?”风花低低地笑着,轻轻地咬着他白皙的脖颈。   “你说呢?”少年抱住了女孩的头,声音低柔。   承认吧,早羽风花。   “……我喜欢你,真柴智。”风花抿了抿唇,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我爱你,风花。”真柴智笑了,笑得一如既往的轻柔。   “你这是在挑衅我?”风花挑了挑眉。   “不敢。”真柴智说。   “……让我抱一会。”风花双臂抱住了真柴智精瘦的腰,靠在了他的肩窝上。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客厅里钟表嘀嗒嘀嗒的声音。   这个感觉就像是和西宫硝子一起蹲在石桥上呆呆地看着水面,世界都寂静无声。不,或者说,比起那种大脑放空的状态,还要更幸福一点。   “其实世界也没那么糟糕。”风花突然想起了西宫结弦那天说的话。   “其实世界也没那么糟糕……对吧?”风花蹭了蹭真柴智的肩膀,轻声说。   ……   ……   真柴智回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说实在的,他其实不想回去的,但是那个姑娘就那么斜靠在门框边上对他说:“……你爸爸会担心的吧?”   想着姑娘柔软的嘴唇,真柴只觉得面前厨师做出来的牛排都索然无味。   ——这还是出生以来的第一次,从头发丝到手指尖,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雀跃着。   “上午去做什么了?”父亲难得在家,正坐在儿子对面,小心翼翼地想要找点话题。   “……”真柴智抬起眼皮看了男人一眼。   真的啊……这个小心翼翼的样子。真柴智漫不经心地想,他果然还是爱着自己的吧。   [怎么可能有父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你可以自然点。”真柴智有点别扭地说,“我上午去同学家了。”   “那个女孩?”   “嗯。”   “她喜欢你吗?”   “我喜欢她。”   “阿智长大了,到了这个年纪啊。”男人有点苦涩地笑着,给真柴智盛了一碗奶油浓汤,“我听你美和子阿姨说了……你很喜欢那个孩子吧。”   “……嗯。”   “那就好好地在一起吧,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分钟。”男人轻声说。   “……嗯。”   “哦,对了。一会有烟火大会,就算不出门也要记得从窗户里看一看哦。”男人提醒道,“据说市政府今天拨了好一笔钱办烟火大会呢。”   “嗯。”真柴智点点头,把碗筷放到了一旁的餐车上,“我吃好了。”   说完,顺着旋转楼梯走上了楼,走进了卧室。   他没有开灯,靠着门坐在了地上,掏出了手机,然而手机里并没有他期待的女孩发来的短信。   是在看电视吗?   是睡着了吗?   是去吃晚饭了吗?   真柴智忍不住多想了起来。然而下一秒,他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打电话的正是那个他想了很久的姑娘。   “风花。”   “阿智!你要不要过来和我们一起?”姑娘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兴奋,“我和硝子还有石田他们在烟火大会上。”   “烟火大会?”真柴智稍微有点意外。   “就是河岸边上啦。”风花说。   “嗯,我马上过去。”真柴智答应了下来。   “……嗯……”风花上下打量了真柴智几眼,撇了撇嘴,“你就穿这个来烟火大会?”   真柴智出门只是换了一身看起来很有型的英伦风衬衫和针织背心配牛仔裤,看起来很帅没错,但是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因为其他所有人不是穿着和服就是穿着浴衣。   风花打量真柴智时真柴智也在打量风花,这姑娘难得穿了一身素静的和服,衣摆上绣着白色的鹤纹,长长的黑发被极其随意地用一根筷子挽起来,只有几缕头发落在颊边。   “抱歉……我没想到。”真柴智双手合十,向风花讨饶。   “算啦。”风花挽住真柴智的胳膊,把他带到了石田将也和西宫姐妹面前,“重新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真柴智。”   “诶?”石田被吓到了。   “真的假的啊?井川没意见吗?”西宫结弦也很意外。   [?]西宫硝子听不到风花说的话,疑惑地歪了歪头。   [他们两个在一起了。]石田咽了口唾沫,给硝子翻译。   硝子一下子露出了非常幸福的笑容,朝着风花做出了手势:[恭喜,祝你们幸福。]   [谢谢]风花笑得非常开心,朝着硝子比着手势。真柴智也微笑着朝硝子比出了谢谢的手势。   “金平糖!阿智阿智,我要吃金平糖。”风花看到一旁抓着金平糖路过的小孩,一下子来了兴趣,拽着真柴智就跑向了集市里。   等早羽风花和真柴智一人手里举着一支金平糖走回河岸边上的时候,西宫硝子已经不见了,只有石田将也一个人坐在河边呆呆地看着天空中盛放的烟火。   “硝子呢?”风花把用小袋子装着的糖果递给石田,问道,“我还有点事情想要问她呢。”   “她说要回家去学习……所以我就送她先回去了。”石田接过了风花递过来的糖果,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呦!石田!早羽!”西宫结弦也端着两份热气腾腾的炒面从远处跑来,“硝子人呢?”   “她已经回去了。”   “这样啊。”西宫结弦想了想,“石田,帮我去拿一下我的照相机吧。”   “我去帮你拿吧。”风花自告奋勇,“正好我有点事情想和硝子说。”   “我和你一起去。”真柴智说。   “好啊。”风花想了想,欣然同意了,“不过一会我和硝子说话你不许旁听,女孩子的悄悄话你们男生不许听。”   “好。”真柴智无奈。   “话说好黑啊……”风花推开门的时候,西宫家一片漆黑,完全不像是有人在家的样子,“硝子?”   “照相机在这里。”真柴看到了放在门口鞋柜上的照相机。   “硝子?”风花疑惑地脱了鞋,朝屋里走去,然而屋里空无一人。   “在阳台。”真柴智说。   “啊,硝子!”果然是在阳台,风花一眼就看到了西宫硝子,开心地想要跑过去,然而下一秒,西宫硝子纤细的足踝就踩上了阳台。   “……”风花睁大了眼睛。   西宫硝子摇摇晃晃地站到了阳台上。   “硝子?硝子!”风花一瞬间意识到了西宫硝子准备做什么,连忙冲上前去想要把她拉回来。   然而在那一瞬间,女孩的身体如同翩然的蝴蝶,落向了苍茫的大地。   ——并没有。   千钧一发之际,风花拦腰抱住了西宫硝子,两个人就那么不上不下地卡在了阳台上。   “风花!”真柴智反应过来,连忙冲过来抱住了风花的腰。   可以的……这样能救回来……风花手臂微微用力,□□的足尖轻轻地离开地面。   “我……不只得……”西宫硝子嘶哑的声音带着啜泣。   ——值不值得不是你说了算啊。风花的牙齿紧紧地咬着嘴唇,咬出一道红色的血痕。   “硝子,活下来的话……去和石田告白吧。”风花咬着嘴唇的牙齿松开了,她朝着西宫硝子,一字一顿地说。   “fuuka……”硝子茫然地睁大了眼睛。   “西宫?早羽?真柴?”石田将也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你们在做什么?”   “石田!快过来帮忙!”风花尖叫。   “啊,啊好的。”虽然没反应过来,但是石田还是朝这个方向冲了过来。   “哐当”   椅子被撞倒了。   上帝啊……如果可以的话,请给我振臂一挥的力量吧。风花看着西宫硝子如同小鹿一样的瞳孔,突然就想起了她们初遇的那个傍晚。   雨水如同冰雹一样刺骨,而那个撑着橙伞的女孩第一次给了她温暖。   那把伞上还带着女孩的体温,温暖了风花冰冷的世界。   ☆、011   今天是早羽风花的十八岁生日。   在她的记忆里,上次过生日的时候,父亲还没有去世,那在蜡烛上跳动的火焰在时间的漩涡里支离破碎,消失在遥远的过去。   然而时隔十年,她再一次看到了那簇小小的火苗。   老实说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今天是她的生日,当她打开门看到老房子里焕然一新的样子,一脸玄幻地把房门关上了又打开。   “生日快乐!”永束手里捧着一个大大的蛋糕,大声说道。   “噗!”分别站在左右两边的西宫硝子和植野直花也拉响了手里的拉花,彩带和碎花糊了风花满脸。   “恭喜成年!”西宫结弦笑嘻嘻地用照相机记录了这温馨的一幕。   “阿智放你们进来的?”风花随手把书包扔到沙发上,微笑看向了温柔地站在沙发后面的男朋友,“早知道就不把钥匙给你了。”   “你不高兴?”真柴智伸手帮风花把纠缠在头发丝之间的拉花扯掉。   “不,我很高兴。”风花声音低低的。   “你怎么了?”真柴智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   “没事……”风花抬起眼睛看向了真柴智那双漂亮的眼睛,眼泪忍不住顺着眼眶流淌,“我只是太高兴了。”   真柴智微笑着,俯身抱住了自己的姑娘。   “来吹蜡烛吹蜡烛啊!”西宫结弦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当了回电灯泡。   “……”早羽风花抿着嘴唇,低垂着眼帘定定地看着蜡烛顶端跳动的火焰,那簇小小的火苗仿佛跳动在女孩心尖上,点亮了这个沉寂许久的孤独灵魂。   风花努力地不想在大家面前失态,但是眼泪却像涌动的泉水一样流淌个不停。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苦尽甘来。   她的前半生是个彻彻底底的悲剧。她不是没有想过结束这一切,但还好她没有那么早下手。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她终于看到了人生的辉光。   她终于不用再遭受这苦难了。   只要这样想想,泪水就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流出来。   “别哭了。”真柴智低声安慰。   “你管我。”风花随手抽过一张纸放到鼻尖用力一擤,微红的眼睛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你这样没用。”植野直花翻了个白眼,“对付这种女人安慰是没有用的。”   “?”西宫硝子疑惑地歪了歪头。   “什么意思?”石田也不理解植野的意思。   “啪”   一块蛋糕准确地糊在了早羽风花脸上。   “你个碧池!”风花立刻像只炸了毛的猫,扑向了那个缺了一块的白色蛋糕。   “呐呐也将,”永束捅了捅石田,“你觉不觉得植野和早羽很像?”   “……一山不容二虎,何况两只都母。”石田话音未落,就被植野一把拉了过去充当了挡箭牌。   “居然敢把也将也卷入战局!”永束立刻撸胳膊挽袖子加入了蛋糕大战。   ……   蛋糕大战持续了很长时间,刚刚被收拾好的老房子一片狼藉,每个人都顶着满头满脸的白色奶油回了家,只剩下风花和真柴两个人。   风花穿着睡衣抱着硝子送的小恐龙,哼着小曲儿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家男友任劳任怨地收拾房子:“阿智,你放着吧。明天再收拾嘛。”   “明天会不好收拾吧?”真柴智把空的饮料罐子丢到垃圾桶里,轻声说道。   风花撇了撇嘴,随手把小恐龙丢到一边,一把搂住了男友精瘦的腰,恶作剧地把冰凉的手伸到了真柴智的衣服下面。   “手怎么这么凉?”真柴智没有管风花作乱的双手。   “没人疼当然手凉啦……”风花靠在真柴智背后,小声嘟囔道。   “我疼你。”真柴智把毛巾丢到一边,握住了风花作乱的手,转过来抱住了跟他撒娇的姑娘,“对了。你放在茶几上那个本子,我帮你收起来了。”   “喔。”风花挑了挑眉,“你看了?”   “没有。”真柴智笑了笑,“当然要经过你批准。”   “那你不妨翻翻看。”风花笑道,“都是我以前写的东西。其实我一直想当个作家来着呢。”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真柴智用额头抵着风花的额头,温柔的眼睛和她漆黑的瞳仁对视。   “看着我把结尾写出来吧,阿智。”风花轻声说。   黑色的笔尖划过泛黄的稿纸,秾丽的墨水晕染出美丽的文字。   [我的天空里没有太阳,总是黑夜,但并不暗,因为有东西代替了太阳。虽然没有太阳那样明亮,但对于我来说已经足够。   凭借这份光,我就能把黑夜当做白天。]   ——The End——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段话摘自东野圭吾《白夜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悠悠醉】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